张大千,上世纪最富传奇色彩的中国艺术家之一,对近代中国画技法的传承起到决定性作用,尤其是对敦煌壁画的拯救性临摹和宣传贡献巨大。3月5日,原四川省博物馆副馆长、省博首席专家魏学峰,就张大千临摹敦煌壁画的意义,在成都博物馆做了主题演讲。
魏学峰告诉记者,先不说敦煌技法对张大千本人的影响,光是他在上世纪40年代带起的敦煌热,之后兴起的敦煌学就已让后人享用不尽,“他的一个个人行为,整整影响了一代人。”但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,张大千去敦煌是抱着“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”的想法下的决心。
向往敦煌寻回初心
上世纪初,中国画坛极追捧明清文人画。在这股潮流中,张大千独以“石涛专家”(清初著名画家)闻名。1933年,仅34岁的张大千应徐悲鸿之邀,出任中央大学艺术系教授。然而此时中国绘画不断寻回前代的过程,正在被打破。
在大批学子留洋学习西方绘画技法后,“当时对于中国绘画往什么地方去,有很大的争议,有的说效法西画写生改革,有的说坚持中国画传统。”1934年,张大千从学校辞职,专职绘画。“他对画史、画论那些文字上的争议不感兴趣”,魏学峰说,“他曾和别人说‘我是小人,小人动手不动口’。”
“七七事变”爆发后,张大千被日军羁留在北平,有人请他大量临仿“唐宋元各家”。这一时期,通过对早期中国画的研究,张大千对明清文人画有了新的看法,“作为一个绘画专业者……不应只学‘文人画’的墨戏,而要学‘画家之画’,打下各方面扎实功底。”张大千此时甚至认为清三百年,没有出一个像样的画家。
1938年底,张大千逃出北平回到四川成都,并从曾任中央政府监察院驻甘、新、青监察使的严敬斋处听说敦煌未被盗空。严敬斋对敦煌奇特的彩塑,以及与中原画派大相径庭的彩色壁画的描述,引起张大千极大的兴趣。张大千开始为前往敦煌做准备。
敦煌学画
堪称疯狂
现代人已很难想象,敦煌在半个多世纪以前是多么破败。张大千离蓉往西北大漠“学画”的计划,时人称之为疯狂举动。毕竟张大千当时的绘画水平已获世人承认,再去学老古董的画法简直是“发神经病”。即使在张大千将敦煌临摹的画作带回成都举行画展,在灼灼生辉的敦煌临摹画前,依然有人认为这些宗教工匠画,“庸俗不堪,画家沾此气息便走入魔道”,甚至为张大千感到惋惜。“但张大千就说,‘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’。”
为了维持在敦煌的开 销,张大千卖藏品卖画,甚至举债近5000两黄金。但张大千的豪赌赢了。在敦煌的“水陆道场”,张大千找到了中国六朝隋唐绘画正宗。传统画史中的技巧,盛唐人物画真迹、失传的青绿山水、甚至中原画家如夏珪的留白式山水画都在敦煌壁画中重现。
“张大千在敦煌发现画史上说的“拙笔”,并不是后来人们想象中笨拙,而是飞动的。敦煌里面大量的飞天,就是传说中的‘吴带当风’。张大千还在当中看到真正的拖泥带水皴……”。敦煌给张大千带来最大的影响之一,还是古代大幅壁画的结构与组织方式。
张大千曾对门生说,“一个学者要能够立住脚,一生一定要有几篇大文章,一个画家要立住脚,一生一定要有几幅大画。”从敦煌回来后,张大千开始创作大型画作。目前为止,中国画家画大画画得最多的就是张大千。
弘扬敦煌功不可没
从1941年到1943年,张大千携门人、家眷、画工在敦煌住了两年零七个月,临摹壁画276幅,逐考察壁画时代与风格,为309个洞窟编号。曾号称“不动口”的张大千编撰了20多万字《敦煌石窟记》。
“张大千在敦煌的意义还不在于他个人的成就”,魏学峰表示。张大气带回来的临摹作品,在当时画坛引起极大轰动,卷起一股“敦煌热”。然而也不止是一股热,福泽后代的敦煌研究院以及此后中国第一代从事敦煌学研究的画家、学者皆受到张大千热情的触动,投身西北大漠,终身不倦。
从敦煌归来的张大千连续在1943年和1944年举办画展,展出敦煌临画及个人创作绘画百余件,受到当时社会贤达、政府要人以及媒体的推崇,成为当时国内美术界一大奇观。当时四川艺专的学生、后任敦煌艺术研究院院长的段文杰以及研究院研究员史伟湘,均是在看过张大千画展后,深受触动,而前往敦煌。
而张大千所使用的复原临摹法也正逐渐得到学界的重新认识。魏学峰表示,德国海德堡大学正与他联合进行一个敦煌研究项目,“张大千在敦煌临摹的粉本正在被重新研究。”
华西都市报-封面新闻记者何晞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