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绍兴走出去的鲁迅,不愿提自己是绍兴人,只说籍贯浙江,多少因为敏感于“绍兴人=师爷”的联想。所以,他的死对头想戳痛他,就骂他“师爷”。如梁实秋就调侃说“(鲁迅)是绍兴人,也许先天的有一点‘刀笔吏’的素质,为文极尖酸刻薄之能事”。
“天下师爷出绍兴,绍兴师爷出安昌”,统计显示,明清时代安昌籍的师爷人数过万。如今,位于安昌古镇的全国唯一的师爷博物馆,其前身就是师爷娄心田的故居。安昌有一般古镇的标配:小桥流水、明清建筑、原生民俗,更有一种悠闲淡泊的气质。
绍兴师爷出安昌
其实绍兴师爷也是苦读诗书之人。能做师爷的,肯定是个人才。但绍兴最不缺人才,科举制度下僧多粥少,考不上编制,只能尴尬无奈地沦为政府的临时工。师爷没名分,工作却几乎涵盖了现代所有政府部门的主要职能,大的分为刑名师爷、钱粮师爷、挂号师爷、书启师爷这四类,小衙门可能一人兼四职,大衙门还能分出折奏师爷,征比师爷等。由于绍兴师爷的数量、质量都远高于其他地方,于是竟逐渐形成了一个号称“无绍不成衙”的绍兴师爷品牌。徐渭便是绍兴师爷的鼻祖,其奇才能引得后世绝代才子以“青藤门下走狗”为傲。
“天下师爷出绍兴,绍兴师爷出安昌”,在上世纪九十年代,安昌的师爷资源普查工作中显示,明清时代安昌籍的师爷人数过万。不少师爷甚至直接改变国律,如增修《大清律例》的姚润。如今,位于安昌古镇的全国唯一的师爷博物馆,其前身就是师爷娄心田的故居。
在安昌,同样以旧宅为依托,建设起来的文创园,还有“天官第”。古代大官僚贵族的宅子才能称作“第”,而“天官”在中国职官(别称)序列中特指吏部的官员。安昌的“天官第”,又曾经住着哪家吏部官员呐?这家家主沈以庠,康熙年间,其公子任吏部文选司掌印郎中,虽然级别只是吏部的中层,但也足以光宗耀祖,配得上拥有这座占地十亩的大宅。
天官第的原貌早已湮没于历史长河,先是被太平军损毁,又是被国家征作粮仓,1954年、74年二度拆建,而后又成为了“浙江绍兴第三粮油食品厂”。古宅难逃厄运,文化却可传承。一方水土孕育一方文化,才华和聪颖,不只是家族传承,也可以地域熏陶。智慧的安昌人,小心翼翼地修缮着先辈留下来的文化财富。今年,“天官第酱米工坊”开园了,以“工业旅游”的模式,向游客展示了酱制工艺和稻米制品工艺的文化。
“酱缸”文化史
说到酱,安昌的酱园火遍全国。比天官第更早深入人心的,是被《舌尖上的中国》推介的仁昌酱园。光绪年间,安昌人徐仁昌创建了仁昌酱园,一百多年来,祖训不变、工艺不变、厂址不变。不少游客千里迢迢来到这里“打酱油”。我家也是每次从绍兴赶到仁昌酱园厂门口买,我曾戏占一绝纪此事。“十七桥横流水碧,春风拂煦直街低。徘徊石径酱园觅,只为佳人调醢醯”。中国人喜欢吃酱,“开门七件事”酱居第五。美食家孔夫子有言:“不得其酱不食!”《周礼》记载,掌管周天子餐桌的“膻夫”要准备“酱用百有二十瓮”,足见酱的重要。
绍兴酱油的历史,堪比黄酒的历史,两者工艺相通。如今的超市里,用焦糖色、糖、酒、谷氨酸钠等混合在一起调配出来的“酱油”,鲜则鲜矣,却只能算是“酱油制品”,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酱油。而在仁昌酱园里,整齐摆放着1000多口巨大的晒露缸。这里生产的每一瓶酱油,都要在大晒场晒足180天。
优质的酱油,造就了安昌另一美食——酱腊。腊,顾名思义,与腊月相关;腊,也是古代“祭”名。腊肉在中国也有2000多年的历史了。《易经·噬嗑篇释文》里记载“烯于阳而炀于火,曰腊肉”。酱腊是米饭杀手,一段腊肠、一块腊肉,一碗白米饭就下去了。酱腊和黄酒也是绝配,一块鳊鱼干,一只酱鸭爪,能咪二“割”黄酒,不用别的下酒菜了。没有冰箱的年代,吃货吃肉靠“腊”。而在物资丰富的现代,腊味依然长盛不衰,这不仅仅是情怀,更多还是因为馋那一口家乡老味道。
安昌的腊味,有别于其他地区,它们得先用酱油腌过,主要包括肉制品,鱼制品,禽类制品。每年冬至之后,安昌人家家户户房檐下悬挂着酱鸭、酱排骨、鱼干、酱鹌鹑、腊肠,远望油闪闪一片“肉林”,蔚然大观。安昌原住民还会为游客现场演绎传统美食的制作:裹粽子、灌腊肠、舂年糕、扯白糖、蒸印糕……配上戏台上演的社戏--越剧、莲花落等,一场腊月风情节的盛会,就这样活色生香地展现在了世人面前。
安昌有一般古镇的标配:小桥流水、明清建筑、原生民俗,更有一种悠闲淡泊的气质。若在那里消磨半天时间,思绪的皱褶都能被熨烫得帖服舒展。
水是古镇的魂
横贯安昌古镇的那条河,全长1747米,有“碧水贯街千万居,彩虹跨河十七桥”的美誉,尤其是福禄、万安、如意三座桥,据说是古镇人家嫁女儿时必走的桥梁。而实际上,古镇远不止十七座桥,细细欣赏,每座桥都独具特色,如羲之的字,玉环的舞,李白的诗,文长的画。坐在乌篷船上,穿过一个个桥洞的感觉,仿佛要穿越到鲁迅先生笔下的童年时光里去。
河岸两边,是错落有致的古屋宅院,祠堂古庙,店铺作坊,骑楼飞檐,最引人注目的,是青石板铺砌的长街,及顶上配套的翻轩,下雨天,都能悠闲漫步于翻轩下。还有河埠的踏道,亦是款式多样,单面踏道、双面踏道、驳岸式踏道,马面踏道,用于取水洗涤、上下货物等。这些明清时期的建筑,在安昌被维护得很好。
安昌的历史,其实可以追溯到大禹时代。《越绝书》记载:“涂山者,禹所娶妻之山地,去县五十里。”大禹的妻子就是安昌涂山人,现称“西扆山”,也是大禹“三过家门而不入”的地方。安昌古称“长乐”。唐朝末年,义胜军节度使董昌在越州称帝叛乱。镇海军节度使钱镠奉命屯兵长乐,征讨董昌,并于896年平定董昌之乱,从此“长乐”改名为“安昌”。故“安昌”有“剿灭董昌、百姓平安”之意。某种程度上来说,安昌成就了历史上的吴越国。
古镇悠悠,时光缓归,如今在安昌古镇,随处可见撑着油纸伞,穿着汉服、旗袍的姑娘,长衫墨镜、摇着纸扇,招摇过市的“师爷”,也可见到金发碧眼,四处拍照的外国友人。那种古今交织、中西融合的感觉,很好地阐释了什么叫“民族的就是世界的”。而此地世代居住的原住民们,依然日复一日保持着烧火做饭、河埠洗衣、夏夜纳凉、冬夜麻将的慢居生活,宛若不知有汉之人。(作者:黄锡云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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